张邦昌[宋][公元1081年-1127年,宋朝宰相]+像 河北沧州市东光县人物
张邦昌(1081年—1127年),字子能,永静军东光县(今河北省东光县)人。北宋末年宰相,伪楚皇帝。
张邦昌进士出身,曾任大司成,因训导失职,被贬提举崇福宫,知光州(今河南潢州)和汝州(今河南汝州)。徽宗时历任礼部侍郎、尚书右丞、尚书左丞、中书侍郎等。钦宗时为少宰,太宰兼门下侍郎。靖康二年(1127年)开封失陷后,被金人册立为傀儡皇帝,建国号曰“大楚”。金军北撤后,张邦昌立即请元祐皇后垂帘,并派人奉迎康王赵构即位,前后“僭位”三十二日。南宋建立后,改为太保、奉国军节度使、封同安郡王。宰相李纲极论其罪,遂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,安置潭州(治今湖南长沙)。后因其僭位时与华国靖恭夫人发生暧昧关系,并有“语斥乘舆”之事,而被赐死。
张邦昌生平:从科举入仕到命运跌宕
北宋元符三年(1100 年),张邦昌以甲科及第,自此踏入仕途。初任瀛州教授,后被召为校书省正字、通判曹州等职,一步步在官场积累经验。大观四年(1110 年),他以中书舍人的身份,随兵部尚书王襄出使高丽,回国后升任大司成。
政和二年(1112 年)五月,张邦昌因训导失职,被降两官,提举崇福宫,并先后出知光州、汝州。政和末年,他从右文殿修撰、知洪州,入朝任礼部侍郎、翰林学士。任职期间,他率先提议将崇宁、大观以来的特殊祥瑞感应制成旗帜、器物,这一建议得到宋徽宗采纳。宣和元年(1119 年)三月,张邦昌从翰林学士升任尚书右丞,十一月又迁任尚书左丞。宣和三年(1121 年)十一月,转任中书侍郎。当时王黼当权,与童贯商议边境战事,张邦昌不置可否,遭众人谴责;但他也曾在与童贯议事时当面指出其过错,赢得士大夫称赞。宣和六年(1124 年),童贯欲再次用兵幽燕,张邦昌力劝其停止行动。
靖康元年(1126 年)正月,金军南下,宋徽宗禅位给宋钦宗。张邦昌依附宰相白时中,主张割地求和,力赞钦宗南逃襄阳,因此被升为少宰兼中书侍郎。金人进犯京师,宋廷议割地求和,钦宗命张邦昌随康王赵构前往金营为人质。临行前,张邦昌索要割地圣旨和河北印绶,均未得到。在金营期间,恰逢宋将姚平仲夜袭金营,完颜宗望怒责张邦昌,他坚称此非朝廷之意。二月,宋金达成和议,张邦昌升为太宰兼门下侍郎,继续留质金营,并充任河北路割地使。金兵北撤时,他被扣押北上,还劝说守城军民投降,遭到时人指责。数月后,金国再度攻宋,张邦昌随行,宋朝官员纷纷弹劾他私通金人,他因此被贬为观文殿大学士、中太一宫使,宋廷也罢去割地求和之议。
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丙辰日(1127 年 1 月 9 日),金军攻破开封,俘虏徽、钦二帝。金人要求推举异姓为帝,宋朝留守孙傅等坚决反对,却遭金人胁迫。众人无计可施,因尚书员外郎宋齐愈从金营带回 “张邦昌” 之名,遂决定推举他。孙傅、张叔夜拒不在推举书上签名,被金人抓往营中。靖康二年(1127 年)正月十五日,张邦昌出使归来即被金军扣留。三月一日,他在金军压力下进入城门。百官敦请他即皇帝位,他犹豫不决,痛哭拒绝。金军限令三天内立他为帝,否则屠城。王时雍召集百官,以武力逼迫众人同意,御史中丞秦桧因反对立张邦昌、力争立赵氏宗室,被金人抓走。在众人劝说和屠城威胁下,张邦昌无奈接受册命,即伪皇帝位,国号大楚,准备定都金陵。他登上文德殿,设御位接受朝贺,不让百官跪拜,自己也只是面朝东恭敬站立。
张邦昌称帝后,外统制官吴革耻于屈节异姓,率内亲事官数百人,先杀妻女、烧毁宅第,准备在金水门外举事,却被范琼假意合谋,背后袭杀。张邦昌称帝当天,狂风蔽日,百官神色凄惨,他自己也惊恐不安。他任命王时雍、吴幵等一批官员,下令恢复百官和各部门职能。金军撤退时,他前往送行,徽钦二帝被掳北去,他率百官遥辞送别,众人痛哭失声。
金军撤离后,吕好问、马伸等劝说张邦昌迎立康王赵构。张邦昌听从建议,册封元祐皇后为宋太后,垂帘听政,并派人给康王送信解释缘由。随后,他献上大宋传国玉玺,请求元祐皇后继续听政,等待康王复位。不久,他亲自前往南京向康王请罪,得到抚慰。靖康二年(1127 年)五月初一日,赵构即位,任命李纲为宰相,张邦昌调任太保、奉国军节度使,封同安郡王。但李纲坚决弹劾张邦昌,认为他僭越称帝,应处极刑。宋高宗最终将张邦昌责授为昭化军节度副使,安置在潭州。
起初,张邦昌僭越称帝时,华国靖恭夫人李氏多次示好,甚至在他醉酒时为他披上赭红色短袖外衣,还将养女陈氏送入他寝宫。宋高宗得知此事后,将李氏下狱审问,李氏认罪。宋高宗下诏历数张邦昌罪行,赐他在潭州自尽,李氏被杖脊后发配为奴,王时雍等之前已被流放,此时也被诛杀。
张邦昌作为金国推立的伪楚皇帝,其行为充满矛盾。他称帝虽是受金人逼迫,且在称帝后提出一些有利于赵宋皇室和开封军民的请求,如保护赵氏陵墓庙宇、停止搜刮金银等,这些请求也得到金国主帅同意 。但他终究建立了傀儡政府,做出一系列僭越举动,即使最后还政于宋高宗,其 “僭越称帝” 的经历仍触犯了士大夫推崇的忠君观念,遭到南宋士大夫的猛烈抨击。
据《大金国志》记载,张邦昌被贬谪至潭州,寄居在天宁寺。寺内的平楚楼,得名于唐代沈传师 “目伤平楚虞帝魂” 的诗句。当他接到宋帝赐死诏书时,在平楚楼下徘徊逃避,最终被执行官员逼上高楼。望着楼名,张邦昌长叹一声,结束了自己充满争议的一生。
张邦昌人物争议与历史形象解读
张邦昌作为北宋末年至南宋初期的关键人物,其生平事迹充满争议,主要集中在出使高丽被立为高丽王的真伪,以及他本人是否存有“篡逆”之心两大问题上。这些争议不仅影响着后人对其历史评价,也折射出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与历史书写的多重面相。
一、出使高丽并立为高丽王的争议辨析
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一O五引《中兴姓氏录》之《叛逆传》记载:“张邦昌,字彦能,元符三年以甲科累迁工部尚书,使于高丽国,适高丽国王死,国人重中国之使,权立邦昌为国王。后诏还之。”然而,这一记载在众多重要史料中均无佐证。王称《东都事略》、元马端临《文献通考》、《宋史》相关本纪与列传,以及《宋会要》的奉使、国信、蕃夷等诸部,均未提及此事。仅有与张邦昌同时代的朱胜非所著《秀水闲居录》提到“张邦昌以中书舍人使高丽” ,但未涉及他被立为高丽国王的情节。
(一)出使时间的考证
关于张邦昌出使高丽的时间,《中兴姓氏录》称在元符三年(1100年),但《宋史》中王襄传记显示“大观三年,以集贤殿修撰知潭州,改兵部侍郎,使高丽”,清吴廷燮《北宋经抚年表》及今人编纂的《中国历史大辞典》宋史卷也因袭大观三年(1109年)之说。而朝鲜郑麟趾等所著《高丽史》卷十三及金宗瑞等编《高丽史节要》明确记载,高丽睿宗“五年六月辛已,宋遣王襄、张邦昌来”,睿宗五年对应宋徽宗大观四年(1110年) 。由此推断,张邦昌出使高丽更可能是在大观四年,而非元符三年或大观三年。
(二)立为高丽王的质疑
从史实角度分析,《中兴姓氏录》的说法存在诸多矛盾。当时高丽国王睿宗正值壮年,且已在位五年。睿宗生于文宗三十三年(宋神宗元丰二年,1079年),崇宁五年(1106年)即位,张邦昌出使时(大观四年,1110年),他年仅32岁,直至宣和四年(1122年)才逝世 。所谓“适高丽国王死”的记载,与事实严重不符。
从国际形势看,高丽长期处于契丹的武力控制之下,接受契丹册封,使用契丹正朔,虽与北宋恢复往来,但关系远不及与契丹紧密。在这种局势下,高丽绝无可能违背辽国意愿,拥立宋朝使者为国王;契丹也不会容忍宋朝在其势力范围内扶持傀儡政权。
从出使规格而言,大观四年的出使以王襄为正使,张邦昌为副使。《高丽史》记载宋徽宗诏令中,王襄位列首位,且明确“使副就王前传密谕” 。若真有权立国王之事,依照地位与礼仪,也轮不到身为副使的张邦昌。
此外,《高丽史》记载王襄、张邦昌抵达高丽后,六月戊子,睿宗“宴宋使于会庆殿”;七月戊戌朔,“王襄等还”,高丽国王“附表以谢” 。若张邦昌真因被立为国王而留下,《高丽史》不可能毫无记载,且此后书中再未出现其名,可见“后诏还之”的说法并不成立。综合来看,张邦昌被立为高丽王极有可能是误传或后人附会。
二、“篡逆”之心的争议探讨
张邦昌建立“伪楚”政权的动机与行为,是其历史争议的核心。两宋之际的野史笔记虽存在夸大或不实之处,但因多为当时人见闻所撰,仍具重要参考价值。
(一)登基过程的被动性
靖康二年(1127)正月十五日,张邦昌从燕京抵达开封城外金营时,对金人欲拥立他为帝一事毫不知情。直至二月底,金帅派刘彦宗、刘思告知百官劝进之意,他才知晓此事,并当即表示“必欲立邦昌,请继以死”,甚至“呵责彦宗,又骂城中百官,因不食” 。然而,金人以屠城相逼,三月二日更明确限令“三日立邦昌,不立,城中尽行杀戮” 。在金兵威胁与城中官员、百姓泣劝之下,张邦昌最终无奈屈从。《三朝北盟会编》《东都事略》等史料均证实,其登基并非出于本心,而是迫于形势。
(二)“伪楚”政权时期的举措分析
以四月一日金兵北撤为界,张邦昌在“伪楚”政权的举措可分为两个阶段。金兵屯驻开封期间,张邦昌在金人的直接控制下,虽执行了组建傀儡政府、颁布赦令等任务,但也做了一些存抚开封士民的事,如抚谕太学生、请求金人免括金银表段和保护赵氏宗庙等 。这些举措既符合金人利益,又为自己留下退路,正如《大金国志》所言,他“大抵每事不敢有信意,逼迫金国之命耳” 。
金兵北撤后,张邦昌的行为引发更多争议。王称认为他“及金骑已退,乃纳政孟后,归玺康王,其心迹亦可见矣” ;而《伪楚录》则指出他“尚分卫兵守都城,文移中削去靖康年号”等行为,显露出“潜逆之迹” 。徐梦萃也认为他“初,金人欲行未行之间,邦昌为左右眩惑,有异初心” 。但深入分析可知,四月初二日,张邦昌在颁布赦令、遣散勤王师的同时,已密遣使臣寻访赵构,并与赵野、范讷等相约计事,商议复辟事宜 。他之所以采取这些看似矛盾的举措,一方面是忌惮金人扬言“观衅而动”,担心过早归政引发金兵回师;另一方面也是为自身安危考虑,避免残破的开封城因勤王军入城而陷入混乱 。吕好问劝其归政时,他提出“敌去未远,请俟逾境” ,在请孟太后垂帘听政的手书中也提及“尚虞殿后之师或致回戈之举” ,均反映出他的顾虑。
事实上,张邦昌在位期间始终保持“假官家”姿态。他“不御正殿,不受常朝,不山呼;见百官称‘予’不称‘朕’,不称‘圣旨’,禁中诸门悉缄锁,题以‘臣邦昌谨封’” 。这些细节表明,他并无取代赵宋、自立为帝的意图。
三、史料记载与文学形象
张邦昌的历史争议在史料记载与文学创作中呈现出不同面貌。《宋史》《大金国志》《三朝北盟会编》《东都事略》等史料,从不同角度记录了他的生平与事迹,为后人研究提供了基础 。而在文学作品中,张邦昌的形象被进一步戏剧化。《续金瓶梅》选取他即位及与华国李夫人的故事,塑造出胆小软弱、沉迷情色又贪恋权势的恶人形象;《说岳全传》则将其彻底塑造成北宋灭亡的幕后主使,勾结金人卖国求荣,成为毫无道德底线的刻板反派 。这些文学形象虽与史实存在偏差,却反映出民间对张邦昌的负面评价,以及历史人物在文学演绎中被符号化的现象。
张邦昌的历史争议源于复杂的政治环境与历史书写的多面性。通过对史料的细致考证与分析,可清晰看到他出使高丽被立为王的说法缺乏依据,其建立“伪楚”政权更多是被迫之举,并无篡逆之心。然而,历史评价往往受政治立场、民间情感等因素影响,文学作品中的形象更强化了他作为“叛臣”的负面标签,这也为我们理解历史人物与历史书写的关系提供了重要启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