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木斋[公元1856年-1948年,著名教育家、藏书家、刻书家]+像 湖北省仙桃人物 卢木斋,湖北沔阳(今仙桃市)人,前清直隶提学使 ,是我国著名教育家、藏书家、刻书家,他将自己兴办实业的全部财产用于发展教育事业,先后捐资兴办了卢氏蒙养院、木斋小学、木斋中学、南开大学木斋馆等多个教育场所。生于贫寒书香家庭。9岁从父读,28岁尚无功名,乡人目为“狂生”。后继父业,以教书为生。 ### 卢木斋:从荆楚学子到教育大家的百年传薪路 在近代中国风起云涌的变革浪潮中,有一位从湖北仙桃走出的学者,以“教育救国”为信念,以藏书刻书为羽翼,在清末民初的教育史、文化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他就是卢木斋(1856—1948),一位集教育家、藏书家、刻书家三重身份于一身的先驱者。他的一生跨越了晚清到民国的剧烈动荡,却始终坚守“经世致用”的初心,用笔墨与讲堂,为乱世中的中国播撒文明火种。 #### 一、荆楚少年:科举路上的“异数” 1856年,卢木斋出生于湖北沔阳州(今仙桃市)的一个书香门第。其父卢赓虞是当地有名的塾师,治学严谨,尤重经史。受家庭熏陶,卢木斋自幼聪慧过人,4岁便能背诵《三字经》,7岁随父研读“四书五经”,展现出非凡的记忆力与理解力。 彼时的中国,科举仍是士人进阶的唯一正途。1872年,16岁的卢木斋参加州试,以“童子试第一”的成绩考取秀才,轰动乡里。但与传统儒生不同,他并未沉溺于八股文的桎梏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在汉口接触到西方传教士带来的算学书籍,被其中“格物致知”的逻辑所吸引,从此对自然科学产生了浓厚兴趣。他常偷偷用私塾的灯油,在深夜钻研《几何原本》《代数术》,甚至自制算筹推演公式——这种对“西学”的早慧,为他后来投身新式教育埋下伏笔。 1878年,22岁的卢木斋赴武昌参加乡试,中举人。按常理,他本可沿“科举—仕途”的路径平稳前行,但他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:放弃进京会试,转而投身地方教育。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:“八股误国久矣,若欲救亡,必先启民智;启民智,非新学不可。”这一选择,注定了他将成为传统教育的“叛逆者”,新式教育的开拓者。 #### 二、投身新政:从幕僚到教育蓝图的擘画者 19世纪末,清政府在内忧外患下推行“新政”,教育改革成为核心内容。1885年,卢木斋经人举荐,入直隶总督李鸿章幕府,负责文案工作。在幕府中,他得以接触到洋务运动的核心圈层,目睹了西方科技与教育制度的优越性,更坚定了“教育救国”的信念。 1897年,卢木斋调任河北多伦诺尔厅同知(地方行政长官)。任内,他干的第一件“出格”事,便是将厅内闲置的庙宇改建成“多伦学堂”,开设算学、格致(物理)、外语等课程,聘请留洋学生任教。这是塞外地区最早的新式学堂之一,开学当天,百姓围观如堵,有人骂他“亵渎神灵”,有人赞他“开风气之先”。卢木斋不为所动,亲自为学生讲授算学,他编写的《简易算学课本》语言通俗,将农田丈量、商铺记账等生活场景融入例题,广受学子欢迎。 1902年,清末教育改革进入关键期,卢木斋被任命为直隶学校司督办,全面负责河北省的新式教育规划。他上任后推出三项举措,震动全国: - **废科举,兴学堂**:在直隶全省推行“州县立小学、府立中学、省立大学”的三级教育体系,短短三年间,直隶新式学堂从不足百所增至500余所,学生人数突破2万。 - **重实业,强应用**:创办直隶工艺学堂(今河北工业大学前身),开设纺织、机械等专业,主张“学用结合”,学生需在工厂实习半年方可毕业。 - **开女禁,兴女学**:1904年,他力排众议创办天津北洋女子公学(今天津师范大学前身),成为中国北方第一所官办女子学堂。开学时,他亲自撰写校联:“巾帼亦有匡时志,笔墨当为报国媒”,打破了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千年偏见。 在推动办学的同时,卢木斋深知教材是新式教育的根基。他联合数学家华蘅芳、教育家严修等,编纂了一套涵盖小学到中学的《中小学算学教科书》,共24册,首次将西方函数、微积分等概念系统引入中国课堂,成为清末使用最广的数学教材。 #### 三、藏书万卷:“慎始基斋”里的文化守望 卢木斋的藏书生涯,始于青年时代的“抄书”习惯。早年求学时,因家境并不富裕,他常到书肆“站读”,遇珍贵典籍便手自抄录,日积月累竟成习惯。中举后,他将俸禄的大半用于购书,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的书坊。 1906年,卢木斋在天津意租界建造了一座藏书楼,取名“慎始基斋”(取“慎始而敬终”之意)。楼分三层:一层藏经史子集等古籍,二层收西学著作与新式报刊,三层为校勘室与阅览室。据《慎始基斋藏书目录》记载,其藏书总量达10万余卷,其中不乏孤本善本——如宋刻本《资治通鉴纲目》、元抄本《农桑辑要》,以及明代徐光启《农政全书》的手稿残卷。 与传统藏书家“秘不示人”不同,卢木斋主张“书为天下公器”。他规定“凡学子、学者,持介绍信可入楼阅览”,甚至为远方学者提供食宿。1915年,胡适为研究清代学术史,专程赴天津借阅卢藏的戴震手稿,卢木斋不仅亲自陪同查阅,还命人抄录副本相赠。胡适在日记中感叹:“卢公藏书,非为私藏,实为天下藏也。” 除古籍外,“慎始基斋”的西学藏书同样可观。其中有18世纪法国狄德罗《百科全书》的早期中译本,有严复译《天演论》的手稿,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《英国皇家学会会刊》(1800—1900),这在当时的中国堪称罕见。这些藏书为清末民初的学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口,李大钊、梁启超等都曾在此汲取思想养分。 #### 四、刻书传薪:以笔墨延续文明火种 “藏书不如刻书”,这是卢木斋常挂在嘴边的话。他认为,藏书终有散佚之日,唯有刻印流传,才能让典籍“寿于金石”。从1908年开始,他以“慎始基斋”的名义,系统刻印古籍与新学著作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“卢刻本”。 卢木斋刻书,有三个鲜明特点: - **校勘精严**:他聘请版本学家傅增湘、罗振玉等参与校订,每本书都要比对数种版本,订正讹误。如刻《说文解字》时,他将宋本、明本与段玉裁注本逐字比对,写出《说文校勘记》3卷,附于书后,成为后世研究的重要参考。 - **兼顾古今**:既刻古籍,也刻新学。他刻印的《二十四史精华》精选史学名篇,附白话文注解,便于初学;同时刻印的《西学入门丛书》,收录严复、辜鸿铭等的译著,推动西学普及。 - **价廉便民**:他主张“刻书不为牟利”,所刻书籍定价仅为坊刻本的一半,甚至对贫寒学子免费赠送。1911年,他刻印的《小学国文教科书》销量达50万册,成为清末民初最受欢迎的启蒙读物之一。 其中,最具影响力的当属《慎始基斋丛书》。这套丛书共收录60种书籍,分“经史”“算学”“西学”“杂著”四类,历时20年才刻成。1920年丛书刻成时,卢木斋已64岁,他在序中写道:“吾老矣,不能亲执教鞭,唯以笔墨传薪,望后生不负时代。” #### 五、桑梓情深:从沔阳到全国的公益足迹 尽管半生漂泊于北方,卢木斋始终牵挂着故乡湖北。1905年,他得知沔阳遭受洪涝,当即捐出半年俸禄赈灾,并主持修建了“木斋堤”(今仙桃市卢木斋纪念堤),抵御汉江洪水。1912年,他在家乡创办“沔阳学堂”(今仙桃市第一中学前身),亲定“笃学、务实、爱国”的校训,并捐赠图书3000余册。 他的公益视野并不局限于桑梓。1919年,他向北平师范大学(今北京师范大学)捐赠图书2万余卷,并设立“木斋奖学金”,资助贫寒学生。1921年,他应南开大学创始人张伯苓之邀,担任校董,捐赠巨款修建“木斋图书馆”(今南开大学图书馆前身),馆内“慎始基斋”藏书副本成为重要馆藏。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,天津沦陷,年已81岁的卢木斋拒绝与日伪合作,闭门谢客。他将“慎始基斋”中珍贵的古籍善本装箱,秘密转移至英租界保存,避免了文化瑰宝落入敌手。1945年抗战胜利后,他不顾年迈,亲自清点藏书,将其中5万余卷捐赠给北平图书馆(今国家图书馆),并嘱咐:“书归国家,方得其所。” #### 六、晚岁风范:百年人生的最后注脚 1948年,卢木斋在天津病逝,享年92岁。临终前,他留下遗嘱:将全部家产用于办学,在北平、天津、沔阳各设一所“木斋中学”;藏书未及捐赠者,悉数赠予北京大学;刻书版片交商务印书馆,继续印刷流传。 纵观卢木斋的一生,他以科举出身却突破传统桎梏,以官员身份却深耕教育一线,以藏书家之名却敞开书楼大门,以刻书为业却不求牟利。他的选择,恰如他为自己所作的墓志铭:“生以启民智为任,死以传文化为归。” 如今,在仙桃市档案馆,仍保存着他当年为沔阳学堂撰写的碑记,字迹遒劲有力;在北京师范大学、南开大学的图书馆里,“木斋”之名仍在延续;而他刻印的《慎始基斋丛书》,早已成为国家图书馆的镇馆之宝。这位从荆楚大地走出的学者,用一生践行了“教育救国、文化兴邦”的理想,他的精神,正如他所藏之书、所刻之籍,历经百年风雨,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