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瑛[清][公元1883年－1941年，中国新文学早期的女作家、文学翻译家] 浙江丽水青田人物 陈瑛（1883～1941），字蕙薰，号蕙生，浙江省丽水市青田县阜山乡王弗潭人。晚清秀才。曾为张学良德语教师。1931年秋，阜山乡村师范学校开学，陈瑛任校长。1941年去世。 陈瑛：穿越时代的文学之魂——中国新文学早期的青田才女 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星空中，陈瑛是一颗不应被遗忘的璀璨星辰。这位出生于浙江丽水青田的才女，以笔为刃，在动荡的时代中书写女性觉醒的篇章，以翻译为桥，搭建起中西文化交流的纽带。她的一生，交织着旧时代的枷锁与新思潮的激荡，展现了一位知识女性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的精神突围。 **一、青田山水育英才：书香门第的启蒙** 陈瑛（1883—1941），原名陈德琇，字伯璠，出生于青田阜山王费潭村的书香世家。其父陈邦隽为晚清秀才，虽身处科举时代，却思想开明，痛感旧学之弊，毅然将子女送入新式学堂。陈瑛自幼聪慧过人，在父亲“男女同教”的理念下，与兄长陈琪（中国近代博览会先驱）一同接受中西合璧的教育。家中藏书楼的古籍与兄长从上海带回的《新民丛报》，成为她窥见世界的窗口。 青田的秀山丽水滋养了她的灵性，而家族的革新氛围则塑造了她的思想底色。少年时期，陈瑛便展现出对文学的敏锐感知，常以诗词抒发对女性命运的思考。一次随父游历石门洞，见峭壁上“可怜松”扎根岩缝，她即兴赋诗曰：“孤根岂惧压云低，刺破苍穹志未移”，既咏物亦自喻，初显反抗精神。 **二、求学沪上：突破闺阁的第一步** 1902年，19岁的陈瑛做出了改变命运的决定：挣脱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桎梏，考入上海务本女塾。这所由近代教育家吴馨创办的学堂，是当时中国最早的女子新式学校之一，开设国文、算术、地理、体操等课程，倡导“修德、修学、修体”的全人教育。 在务本女塾，陈瑛如饥似渴地汲取新知识，尤其痴迷于梁启超的“小说界革命”理论。她在日记中写道：“读《新中国未来记》，热血沸涌，恨不能生翅飞赴革命之场。”与此同时，她接触到西方女性主义思潮，被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与密尔的《妇女的屈从地位》深深震撼，逐渐形成“女性觉醒须以知识为刃”的信念。 1905年，陈瑛以优异成绩毕业，留校担任国文教员。在此期间，她开始以“陈瑛”为笔名发表文章，处女作《论女子当习工艺》刊登于《女子世界》，痛陈“女子依赖男子为生计，乃万恶之源”，呼吁女性通过掌握实业技能实现经济独立。这篇文章如投石入水，在保守势力强大的上海激起讨论，也奠定了她作为早期女性主义倡导者的地位。 **三、东渡日本：在异国寻找思想火种** 1906年，陈瑛追随兄长陈琪的脚步，东渡日本，入读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。日本明治维新后的社会变革，让她目睹了女性受教育权与参政权的实质性突破，也结识了秋瑾、何香凝等革命女性。在东京神田区的中国留学生聚会上，她与秋瑾一见如故，二人常彻夜讨论“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之关系”。 在日本的三年，陈瑛系统研究了日本近代文学与儿童教育理论。她翻译的日本作家樋口一叶短篇小说《浊流》，以细腻笔触展现底层女性的挣扎，发表于《浙江潮》杂志，被读者评价为“如饮苦茶，舌底回甘”。与此同时，她开始创作短篇小说《梦醒》，以家乡青田为背景，讲述少女冲破包办婚姻、求学成才的故事，成为中国早期女性觉醒文学的代表作之一。 1908年，陈瑛毕业归国，带回两大箱日文版教育学、文学书籍，以及一面绣着“鉴湖女侠遗墨”的丝巾——那是秋瑾就义前赠予她的纪念品。这份跨越生死的情谊，成为她此后投身女性教育与文学事业的精神动力。 **四、投身新文学：在新旧交织中突围** **（一）教育实践：播撒女性觉醒的种子** 回国后，陈瑛先后在杭州女子师范学堂、上海启明女校任教。她打破传统女学“贤妻良母”的培养模式，在课程中增设逻辑学、家政学与演说课，鼓励学生“以思想之独立，破身体之束缚”。1912年，她与友人创办《女子教育月报》，自任主编，开辟“女界论坛”“西学译丛”等栏目，刊发鲁迅《狂人日记》的姊妹篇《女子日记》（ pseud.），借虚构女性视角揭露封建礼教之恶。 **（二）文学创作：书写女性的精神突围** 陈瑛的文学创作始终紧扣“女性解放”与“国民性改造”两大主题。1915年，她的短篇小说集《碎玉集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，收录《镜中影》《茧》《归鸿》等作品。《茧》以蚕茧为喻，刻画闺阁女子如蚕自缚的生存状态：“彼等以金丝为牢笼，以礼教为茧房，不知天地之宽，反谓囚居为常态。”这种充满象征意味的写法，被茅盾评价为“继冰心之后，又一以文学叩问女性命运的先行者”。 除小说外，陈瑛还擅长散文与诗歌。她的散文集《青田杂忆》以细腻笔触回忆故乡山水，却在字里行间渗透着对乡村女性悲剧的观察：“村妇捣衣之声，看似寻常，实则是千万女子被碾压于封建巨石下的呻吟。”其诗歌《致秋瑾》更是直抒胸臆：“君虽成仁我未死，愿携寸管续君志”，将个人命运与民族解放紧紧相连。 **（三）翻译事业：搭建中西文化的桥梁** 作为中国早期文学翻译家，陈瑛尤其关注西方女性文学与儿童文学。她翻译的瑞典作家塞尔玛·拉格洛芙《尼尔斯骑鹅旅行记》，是该书首个中文全译本，1920年由中华书局出版后，成为无数中国儿童的启蒙读物。她在译者序言中写道：“愿中国少年，如尼尔斯般经历蜕变，挣脱旧我，飞向广阔天地。” 此外，她还翻译了英国作家夏洛蒂·勃朗特《简·爱》片段，以“非完整译本”形式连载于《小说月报》，重点突出简·爱“你以为我贫穷、低微、不美、缈小，我就没有灵魂，没有心吗？”的经典独白，在保守势力强大的20年代初，如一声惊雷，唤醒无数中国女性的自我意识。 **五、困守与抗争：在时代洪流中的坚守** **（一）家庭与事业的撕裂** 1918年，陈瑛迫于家族压力，与青田同乡、留日学者林文铮结婚。这段婚姻虽有过短暂的思想共鸣，但随着林文铮投身政界，二人渐生隔阂。陈瑛拒绝成为“官太太”，坚持继续写作与教学，却屡遭丈夫“抛头露面有失体统”的指责。1925年，她在《妇女杂志》发表《论婚后女子之职业权》，直言“婚姻不应成为女性精神的监狱”，引发关于“新女性婚姻观”的全国大讨论。 **（二）抗战烽火中的文化坚守** 1937年，淞沪会战爆发，陈瑛任教的上海务本女中毁于战火。年逾五旬的她辗转回到青田老家，目睹家乡遭日军轰炸后的惨状，痛心疾首。她在临时搭建的“战时图书馆”中，自费油印《青田诗抄》，收录本地文人抗日诗作，其中《哭家园》一诗写道：“瓦砾堆中寻旧梦，血痕毯上写新愁”，字里行间满是对侵略者的控诉。 1940年，日伪政权企图拉拢陈瑛担任“维持会”文教委员，遭她严词拒绝：“头可断，笔不可辱，宁做亡国奴下鬼，不做汉奸座上宾。”次年，她因长期营养不良与忧思成疾，病逝于青田乡间，享年58岁。临终前，她将毕生手稿托付给学生，留下遗言：“吾之文字，不为传世，但愿化作星火，照亮后来者的觉醒之路。” **六、被时光湮没的星光：重新发现陈瑛** 陈瑛的文学成就与思想光芒，曾因战乱与历史变迁被长期湮没。直到20世纪90年代，学者在整理民国女性文学史料时，才重新发现这位被遗忘的先驱。她的短篇小说《茧》被选入《中国现代女性文学经典》，翻译的《尼尔斯骑鹅旅行记》由海豚出版社重新校注出版，扉页上印着她的手迹：“愿中国儿童，皆有飞翔之梦。” 在青田阜山，当地政府将陈瑛故居列为“县级文物保护单位”，陈列着她用过的钢笔、译稿与《碎玉集》初版本。故居墙上，一幅褪色的对联格外醒目：“笔底波澜惊旧梦，闺中肝胆照新天”——这是她一生的写照，也是一位青田才女对时代的永恒宣言。 陈瑛的价值，不仅在于她留下的文字，更在于她以生命践行的精神：在女性被定义为“附属品”的时代，她用文学证明女性思想的深度；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，她以笔为旗，坚守文化抗战的阵地。她是旧时代的“逆行者”，更是新时代的“预言家”，用一生的探索告诉世人：女性的觉醒，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孤军奋战，而是一代又一代人接力传递的精神火炬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