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公[明][公元1495年-1553年]+像 云南丽江市古城区人物 木公,字恕卿,号雪山,又号万松。历经明朝弘治、正德、嘉靖三个时期的纳西族诗人、木氏十四世,丽江第八代土知府。 诗作有《雪山始音》《隐园春兴》《庚子稿》《万松吟卷》《玉湖游录》《仙楼琼华》等6个集子,诗、词、歌、赋,共1400余首。木公早期诗作多写自然景物,寄情山水。后期诗则写风俗人情,多直抒胸臆。 木公:明代丽江的诗宗土司与文化桥梁 一、雪域王胄的早年淬炼:生于显赫而志在文心(1495-1515) 1495年,木公出生于丽江府通安州(今丽江古城区)的木氏土司家族,为木氏第十二世土司木定之孙、木泰之子。作为纳西族世袭统治者,木氏自元代受封以来,便以“慎守封疆,忠君爱国”为治家根本,而木公的诞生正值家族势力鼎盛期——祖父木定因助明廷平定叛乱获封“忠义”称号,父亲木泰则是首位留下汉文诗作的土司,家族“尚文重教”的传统为他埋下了文学基因。 幼时的木公在木府“万卷楼”接受精英教育,除学习纳西族东巴文化外,更延请汉族文人教授四书五经、诗词歌赋。他天资聪颖,6岁能诵《诗经》,9岁习书法,尤其对李白、杜甫的诗作表现出浓厚兴趣,常于玉龙山麓临帖赋诗。1506年,11岁的木公随父亲觐见云南巡抚陈金,其现场所作《雪山吟》“雪压危峰万壑寒,仙槎一泛斗牛间”令陈金惊叹,赞其“有谢灵运之才”。 1510年,父亲木泰病逝,15岁的木公按例袭职前需赴昆明接受明廷考核。途中,他沿金沙江而下,目睹“江流到此成逆转,奔入中原壮大观”的壮丽景象,写下《金沙江》组诗,以“劈开蕃域斧无痕,流出天南气自吞”的雄浑笔触,初显对山川地理的独特感悟。在昆明,他与时任云南提学副使的李梦阳弟子何孟春结交,何孟春赠其《李空同诗集》,这成为他日后践行“复古主义”诗风的重要启蒙。 二、土司生涯的双重角色:文治武功的平衡之道(1516-1539) 1516年,21岁的木公正式袭任丽江军民府知府。彼时,丽江虽为边疆要地,但北有吐蕃部族侵扰,南有大理段氏残余势力,内部亦需协调纳西、白、彝等民族关系。木公继承先祖“以文治边”的策略,一方面整饬武备,在玉龙雪山隘口修建关隘,训练“木氏土军”;另一方面则大兴文教,扩建木府万卷楼,广收汉、藏、纳西典籍,使丽江成为滇西北的文化中心。 1522年,木公亲率土军平定维西傈僳族部落叛乱,凯旋途中作《平寇诗》:“剑戟横空杀气高,千山草树尽风毛。捷书飞到长安日,天子临轩赐锦袍。”诗中既显军事才能,又透露出对中央王朝的忠诚。次年,他主持修建“忠义坊”,亲书“天雨流芳”匾额(纳西语意为“读书去吧”),将汉文化推崇与纳西族劝学传统结合,此坊至今仍是丽江文化地标。 在治理上,木公推行“屯垦戍边”政策,引玉龙雪山融水开垦农田,在束河、白沙等地推广汉地农耕技术;同时设立“茶马互市”官市,规范与藏区的贸易,使丽江成为明中后期滇藏贸易的枢纽。1526年,他主持编纂《木氏宦谱》,系统梳理家族世系与治绩,其中“土地人民,悉归朝廷;贡赋差徭,不缺常额”的表述,明确了木氏“守土臣节”的政治立场。 三、诗酒唱和的文化自觉:构建边疆文学共同体(1540-1548) 1540年,木公迎来文学创作的爆发期。他将历年诗作整理为《隐园春兴》《雪山庚子稿》等诗集,但自觉“边疆之作,恐贻中原笑”,遂托赴京述职的使者将诗集转呈时任翰林学士的杨慎。杨慎(杨升庵)因“大礼议”贬谪云南,正致力于边疆文化研究,读其诗后惊叹:“丽江木公,文藻不殊中士,且其地有雪山之奇、金沙之胜,非人间俗笔可及。” 杨慎亲自为木公诗集作序,称其诗“上逼汉魏,下追盛唐”,并推荐给南京文坛领袖顾璘、苏州文人文徵明等。1543年,木公诗作经杨慎删定,以《雪山诗选》之名在南京刊刻,成为明代第一部由边疆少数民族作家出版的汉文诗集。文徵明为此题写扉页,顾璘作跋赞曰:“滇南有二宝,一曰雪山,一曰木公诗。” 木公与杨慎的文学交往堪称明代边疆与中原文化互动的典范。两人虽未谋面,却书信往来三年,讨论诗法、史地与民族文化。杨慎在《寄木公》中写道:“浮云不隔三千里,明月犹同一片天”,木公则回诗:“愿得随君化鸣凤,翱翔千仞向朝阳”,既表仰慕,亦喻边疆向心之意。这种跨地域的文化认同,对巩固明王朝在西南的统治具有特殊意义。 1545年,木公在丽江主持“雪山诗会”,邀请滇西北各民族文人与会,白族诗人李元阳、彝族学者高桂枝等皆赴会唱和。他在诗会序言中提出“文以载道,道通古今,不分华夷”的理念,推动了汉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的融合。此次诗会的作品结集为《雪山联唱》,成为研究明代滇西北文学圈的重要文献。 四、暮年的文化传承与历史定位(1549-1553) 1549年,木公将土司之位传给儿子木高,自己退居“隐园”专心著述。晚年的他致力于整理纳西族文化遗产,命东巴祭司将口传的《创世纪》《黑白之战》等经典译为汉文,并存于万卷楼。他还主持绘制《木氏宦迹图》,以图文形式记录家族史,其中“木公与杨慎书札”“雪山诗会”等场景,成为文化交流的视觉见证。 1553年,木公在丽江病逝,享年58岁。明世宗听闻其逝,遣云南布政使司赐祭,追赠“太中大夫”。临终前,他留下遗训:“后世子孙,当以忠孝为本,文治为尚,勿恃武而轻文。”其子木高遵其遗志,扩建万卷楼至“藏书万卷,集天下之珍”,并刻《木公诗集》全帙,使父亲的文学成就得以传世。 木公的历史意义远超一般土司:作为文学家,他以汉文诗作打破了“边疆无文”的偏见,其诗风兼具盛唐气象与雪域豪情,如《石鼓》一诗“武侯曾此渡,五月尚飞霜”,将诸葛亮南征典故与滇西北气候结合,形成独特的“边地盛唐体”;作为文化使者,他通过与杨慎等中原文人的互动,构建了边疆与中央的文化纽带,《雪山诗选》被《四库全书》收录,成为少数民族作家进入中原文化体系的标志性事件;作为统治者,他将“文治”理念融入边疆治理,使丽江在明代成为“诸夷慕义,文教日兴”的典范。 如今,木府万卷楼内仍陈列着木公的诗作刻本与书法真迹,其“天雨流芳”的文化理想已融入丽江的城市基因。从文学角度看,他是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文学史上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;从历史角度看,他的一生见证了明代国家认同在边疆地区的建构过程——这位“左手持剑、右手握笔”的土司诗人,用诗章与治绩,在雪域高原上书写了一段民族融合的文化传奇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