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洪[公元1923年-2014年] 四川乐山市峨边人物 劳洪名熊白施。四川乐山人。民盟成员、中共党员。1941年肄业于成都协进高中。 ### 劳洪:从峨边走出的文学战士与时代记录者 #### 一、川南边陲的成长岁月(1923-1944) 1923年,劳洪出生于四川乐山县峨边县(今峨边彝族自治县)一个普通家庭。峨边地处大渡河畔,群山环绕,汉彝文化在此交融,独特的地理与人文环境为他日后的创作埋下了伏笔。幼年时期,劳洪在县城私塾接受启蒙教育,诵读四书五经的同时,也被当地彝族的民间故事、山歌民谣所吸引,这些鲜活的乡土文化元素,成为他文学记忆的最初养分。 彼时的峨边尚属偏远边区,交通闭塞,经济落后。劳洪的父亲以小本生意维持家用,母亲则操持家务,家境虽不富裕,却十分重视子女教育。1933年,劳洪进入峨边县立小学就读,在校期间,他展现出对文字的敏感与热爱,常以日记记录所见所闻,尤其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疾苦。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,爱国思潮波及偏远的峨边,年少的劳洪在老师的引导下,开始阅读《大公报》《申报》等进步报刊,逐渐萌生出对国家命运的关切。 1940年,劳洪考入乐山中学(今乐山一中),离开家乡前往乐山城区求学。乐山作为川南文化重镇,汇聚了一批思想开明的教师与流亡至此的文化人士,劳洪在此接触到鲁迅、巴金、茅盾等新文学作家的作品,被《呐喊》《家》中批判现实、追求进步的精神深深触动。他开始尝试创作短篇小说,以峨边山区为背景,描写彝族同胞在封建压迫下的挣扎,以及汉彝百姓在苦难中的互助,这些习作虽显稚嫩,却已显露出现实主义的创作倾向。 1944年,劳洪从乐山中学毕业,本欲报考大学文学系,但因家庭经济拮据,不得不放弃升学,回到峨边县担任小学教师。执教期间,他一面教书育人,一面深入乡村调研,收集了大量关于峨边社会结构、民族关系及民间风俗的一手资料,为日后的文学创作积累了丰厚的素材。 #### 二、投身革命与文学觉醒(1945-1949) 抗日战争胜利后,国民党统治下的社会矛盾日益尖锐,峨边山区也因苛捐杂税、民族压迫而民怨沸腾。1946年,劳洪在乐山求学时结识的进步青年返乡开展地下工作,劳洪深受其影响,开始秘密阅读《共产党宣言》《新民主主义论》等革命理论著作,并利用教师身份掩护,向学生与村民传播进步思想。 1947年,劳洪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外围组织“民主青年同盟”,负责峨边地区的宣传与联络工作。他以笔为武器,撰写传单、标语,揭露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与压迫,同时创作寓言故事、民谣体诗歌,以通俗易懂的形式动员群众。例如,他在《山鹰与狐狸》中借禽兽争斗影射官僚地主对百姓的剥削,在《大渡河的号子》中以船夫的呐喊象征人民的反抗精神,这些作品在峨边民间广为流传,成为鼓舞革命斗志的重要力量。 1948年,国民党当局在峨边展开“清剿”,劳洪的地下活动暴露,被迫转移至乐山城区隐蔽。在乐山,他化名“劳洪”(原名曾用“曾庆华”等),进入一家报社担任校对员,同时继续从事文学创作。他在《川西日报》《乐山民报》等报刊发表短篇小说《黑竹沟的枪声》《彝寨的火把》,以峨边山区为背景,描写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与彝族群众联合反抗国民党统治的故事,作品充满浓郁的地域特色与革命激情,引起了进步文艺界的关注。 1949年12月,乐山解放,劳洪以地下工作者身份参与了新政权的接管工作。他随解放军工作队重返峨边,负责民族政策宣传与基层政权建设,深入彝寨调解民族纠纷,协助建立彝族自治区(今峨边彝族自治县前身)。这段经历让他对民族问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,也为他后来创作反映民族解放的文学作品奠定了实践基础。 #### 三、建设时期的文学深耕(1950-1978) 新中国成立后,劳洪被调往乐山地委宣传部工作,负责文化教育与文艺创作组织事务。尽管行政工作繁忙,他始终坚持文学创作,将笔触投向社会主义建设的火热实践。1952年,他深入乐山钢铁厂(今四川峨半集团)体验生活,创作了中篇小说《钢花四溅》,描写工人阶级在技术革新中的奋斗精神,该书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,成为建国初期反映工业建设的重要作品之一。 1954年,劳洪响应“深入生活,扎根人民”的号召,主动申请到峨边彝族聚居区挂职锻炼,担任县文教科副科长。在峨边的三年间,他与彝族群众同吃同住,参与土地改革与农业合作化运动,记录下彝族从奴隶制社会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巨变。他走遍峨边的山山水水,收集了数百首彝族民歌、谚语及民间故事,整理成《峨边彝族民间文学集》(内部出版),为抢救民族文化遗产做出了贡献。同时,他以彝族社会变革为题材,创作了长篇小说《大渡河畔的朝阳》,该书以一个彝族头人家庭的分化为主线,展现了民族政策如何引导彝族人民走向新生,1958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,获得四川省文学创作奖。 1960年代,劳洪调任四川省文联创作员,定居成都,但他始终心系峨边与乐山。他多次返回故乡采风,创作了大量反映四川乡土生活的散文、报告文学,如《苏稽古镇的记忆》《峨边茶山行》等,文字朴实真挚,充满对故土的眷恋。1966年“文革”爆发后,劳洪因曾发表“反映民族问题”的作品被批判为“地方民族主义倾向”,遭到抄家与批斗,创作被迫中断,多年积累的手稿与资料散失殆尽。但他并未放弃对文学的信念,在劳动改造期间,仍偷偷以笔记形式记录生活感悟与创作构思。 #### 四、新时期的创作复苏与生命余晖(1979-2014) 1978年改革开放后,劳洪获得平反,恢复了创作身份。已近花甲之年的他以旺盛的精力投入文学工作,先后担任四川省作家协会理事、乐山市文联顾问等职,致力于培养乐山本土文学新人。他主编《乐山文学》(后更名为《沫水》)杂志,发掘了一批优秀的地方作家,为乐山文学事业的复兴奠定了基础。 在创作上,劳洪迎来了第二个高峰期。他以“反思历史、关注现实”为主题,创作了短篇小说集《峨边旧事》,其中《黑彝头人的后代》《大渡河的摆渡人》等作品,通过个人命运的变迁,折射出时代的沧桑,语言凝练深沉,具有强烈的历史厚重感。1985年,他历时十年创作的长篇回忆录《从峨边走出的岁月》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,该书以自传体形式,回顾了从童年到改革开放的人生历程,尤其详细记录了峨边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变迁,成为研究川南边区历史的重要文献。 晚年的劳洪虽体弱多病,但仍坚持每年返回峨边,关注彝族地区的发展。他目睹了峨边在改革开放后交通、教育、经济的巨大变化,有感而发创作了报告文学《峨边新篇》,歌颂民族地区的脱贫成就。同时,他致力于整理毕生创作的手稿与笔记,将未完成的关于峨边民族关系的研究文稿整理为《峨边民族文化散论》(1998年自费出版),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学术资料。 2014年,劳洪在成都病逝,享年91岁。他的一生,始终与峨边、与乐山的土地紧密相连,其作品不仅是个人生命的记录,更是一部川南边区的社会变迁史。他以现实主义的笔触,刻画了底层百姓的苦难与抗争、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,以及时代洪流中的人性光辉,成为乐山现代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重要作家。正如他在回忆录中所言:“我的笔,永远属于养育我的大渡河畔的土地。” 劳洪的创作生涯跨越了二十世纪中国的重大历史阶段,他以文学为镜,映照出峨边这片土地的沧桑巨变,也以知识分子的良知,践行了“为人民写作”的初心。他的作品与人生,共同构成了一部关于地域、民族与时代的立体史诗。 |